1)跳楼_判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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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沈曼怡感觉眼前多了一抹白,那是一只很好看的手,手指上缠绕垂挂着干净的白棉线,轻飘飘地扫过她的鼻尖。

  那只手并没有直接捂上她的脸,没有碰到她的皮肤,而是隔着几毫厘挡在她眼前,悬得稳稳的,一点都不抖。

  她记得教书的李先生说过,这叫端方和分寸。

  他们以前总是不懂,姊姊妹妹追逐玩闹起来揪辫子扯裙子,像一群小疯子。每次李先生都会把这两个词掏出来讲上半天,最后又摇头说:“算了算了,等你们再大几岁就懂了。”

  可惜她一直这么大,再没长过了。

  沈曼怡眨了眨眼,忽然说:“你这个线上有味道,很好闻。”

  身后的人并没有哄小孩的意思,语气也并不热情,应了一句:“什么。”

  连疑问都很像陈述句,好像回不回答随意。

  小姑娘认真想了想:“我家的味道。”

  身后的人默然几秒说:“你家拿的。”

  小姑娘:“……”

  她其实不是那个意思,但她年纪小,表达不出来。她甚至不确定那个味道是来自于线还是来自于手。

  她又怂着鼻子嗅了几下,却闻不到了。回想起来,就像冬天的冷风穿过后花园。

  她以前很喜欢去那里玩,齐叔在那架了个秋千,两边都是一种鹅黄色的像蝴蝶一样的花,也像兔子耳朵。蔡妈妈扎的蝴蝶结就是那样来的。

  但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座后花园了。

  她夜夜徘徊在这条回廊里,看到的总是黑色。黑漆漆的门、黑漆漆的柜子、黑漆漆的影子……所有见到她的人都哭叫着离她远远的,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。

  “我以前不脏的。”沈曼怡小声咕哝。

  她一低头,额头就磕到了闻时的手心。小孩子的额头总有些圆,像某种小动物。但沈曼怡的就有些奇怪,因为她脸上的皮肉是垮塌的。

  闻时没有抽开手,任她抵着。

  他看见谢问走过来,弯腰把蝴蝶结递给沈曼怡,说:“没人说你脏。”

  谢问说完便抬起眼,用只有闻时能听见的音量低声说了一句:“先别动。”

  然后他转身朝人群聚集的角落一瞥,指了指那个破旧沙发。

  老毛立刻明白了自家老板的意思,走到床边扯了一床干净被褥,把那个从沙发里面滚落出来的躯体裹了起来。

  其他人还处在震惊的余韵里。

  他们机械地看看闻时和沈曼怡、看看谢问和老毛,又机械地意识到老毛要做什么,然后机械走过去想搭把手。

  大东嘴巴张着,脸是木的。他蹲下身,帮老毛把那个腐坏的躯体包得严严实实,搬到那张大床上。

  就好像那个叫做沈曼怡的小姑娘,在1913年的某个午后跑进了爸妈房间,玩了一会儿感到困倦,便爬上了大床,卷着被子睡着了。

  直到他们做完所有,闻时才收回了自己的手,谢问也直起身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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